鏘!
一個不慎,杯子落地,粉身碎骨,聲音清脆,成功地拉回她的神智,同時也把她嚇儍了。
杯子摔破等於賠錢,這下慘了!
“柴巧絹!”店長氣急敗壞的大吼,無疑是宣告她接下來的悲慘命運。
柴巧絹閉上眼,心中暗自叫苦。
“你是來打工還是來搞破壞的!連收個碗盤都不會,那個進口的杯子很貴哪!你錢多是不是?既然你這么大方,就全部從你薪水——”
“我賠?!?/p>
淡漠冷沉的聲音中止了店長的發飆,兩個女人一致不可思議地盯著他,還以為聽錯了咧!
冠天賜將一千塊放在桌上,冷冷地看了店長一眼?!皦虿粔??”
“不不不,又不是您打破的,怎能叫您來賠呢?誰打破誰負責,是我們店里的規炬!”店長酸溜溜地說,不服氣那長相平凡的柴巧絹,憑什么得到帥哥的幫助。
鏘啷!
這是另一個盤子落地粉碎的聲音,冠天賜的舉止再度將兩個女人嚇儍,她們眼睜睜地看著他輕輕一推,終結最後一個盤子,然後不疾不徐地開口?!翱偣捕嗌馘X?”
驚魂未定的店長,懾於他的冷冽,好不容易吐出話?!叭克闫饋怼惨獌汕О俗笥摇?/p>
“這里有三千塊,不用找了?!?/p>
放下錢後,他便轉身走向門口,好似一切都理所當然。
“啊,等一下……”柴巧絹忙追上前去。
冠天賜淡淡丟了一句?!澳悴挥弥x我?!?/p>
“不是的,你還沒付吃飯錢……”
英挺的身形一頓,很慢很慢地轉過身來,很冷很冷地盯著她,沉默得有些可怕。
她睜著無辜的眼睛,很心虛地瞄著他。職責所在,別瞪她呀!如果可以,她也很想請他,畢竟人家幫了自己一個忙??上挠杏喽板X”不足,只能一逕地低頭。
終於,他打破了沈默。
“多少?”
“總共四百五十元,謝謝?!彪m然面對他是一件很可怕的事,不過她還沒忘記自己的職責,露出一個很敬業的笑容。
冠天賜從皮夾里掏出五百塊,原本打算丟給她就走人的,但他沒這么做,沉吟了會兒,忽爾開口。
“恭喜你考上國立T大?!?/p>
“咦?”她抬起頭,怔怔地盯著他。他怎么知道她考上T大呢?
大學甄試放榜後,冠天賜從網路上得知她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取T大外文系,也不曉得為了什么,可能是好奇吧,他在搜尋榜單上鍵入了柴巧絹三個字,便知道了此事。
“榜首是嗎?了不起?!?/p>
“喔,謝謝?!边@人也懂得贊美?好難得喔。
“我決定去德國學建筑,宿舍都申請好了,明天就出發?!?/p>
“喔,恭喜?!?/p>
咦?怎么他又一直盯著她看了,她有說錯話嗎?
冠天賜之所以沉默,是因為她的反應不如自己預期。太受女生歡迎的他,長久以來被女生雞貓子鬼叫的大驚小怪給茶毒太久了,所以對她的平淡反應,感到有種說不出的怪異。
也許是覺得意外吧!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想跟一個毫無關系的人談論自己的未來,更不愿探究自己心中那股沒來由的不爽緣於何故,一切只因瞧得起她,因為她是眾多麻雀里面比較有大腦的。
國中畢業後,雖然他念了建中,她進了北一女,不過依然可以聽到她的一些消息,當然,是從大大小小的全國競試中得知的。
在各項競試里,他依然是男生中的冠軍,而她也是女生中的第一名,同為紀錄保持者,不知不覺便會注意她的消息。
明天他就要離開了,并非特意告別,只是順口說一聲罷了。
悵然,不知因何而來。
“你也加油吧!”
同樣淡漠的語氣、淡漠的態度,轉身離去的英挺背影高傲地不再回頭,恍如天上獨自飛翔的蒼鷹。
駐足在原地的她,望著他的背影呆立良久,總覺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,卻一時想不起來,反倒是被突然圍上來的一群女人給嚇了一跳。
“巧絹、巧絹!他是誰呀?”
“什么時候認識一個大帥哥呀?”
“別看了,人都走啦,別再望穿秋水了!”
同事的曖昧語氣引得她回以納悶的表情,尚未解釋又被另一名同事給搶先插話。
“瞧你們那么親密,男朋友嗎?”
“原來你有那么帥的男朋友,厚~~還故意隱瞞!”
這些都是一起在餐廳打工的同事,七嘴八舌地,搞得她耳膜差點沒震破。
“你們想太多了,他是我國中同校的同學,不算太熟?!彼呋毓衽_後,拿出掃帚,打算把地上的碗盤碎片處理乾凈,三姑六婆不死心地跟著她,其中一人還曖昧地推了她一把。
“少來了!不熟為何要幫你?你沒看店長臉都綠了?!?/p>
“當然嘍,那么帥的男生誰不愛呀?他一進門,大家就好想認識他說,尤其是店長,眼睛盯得都快凸出來了,為了引起他注意,還故意在他面前大聲說話呢!”
“喔?”柴巧絹恍然大悟地點頭。難怪,她就覺得店長今天嗓門特別大,原來是這樣??!
“他剛才跟你說什么?快說!”大夥兒團團圍著她逼供。
柴巧絹很老實地回答:“他恭喜我考上大學?!?/p>
“然後呢?”
“然後說他要出國念書?!?/p>
“又然後呢?”
“沒了?!?/p>
“就這樣?”
“不然怎樣?”她還有理地反問呢!
眾女翻了個大白眼。
“人家帥哥跟你講話,你竟然不乘機把握!”
“好好的一只把羊,就讓你給放走了!”
“這種機會搞不好一生才一次耶,要是我的話,老早以身相許了,笨巧絹,你應該改名叫拙絹?!?/p>
柴巧絹一臉啼笑皆非?!案擅囱?,人家又沒那個意思,你們想大多了啦!”
“怎么沒有,否則他沒事何必幫你賠錢?”
“一般男生才不會沒事找事做哩?!?/p>
“啊糟了!”這一席話聽得柴巧絹掹地想起一件事,還低呼一聲,張著嘴巴怔怔地瞪著大家。
“你懂了吧?”
“看你做事挺精的,居然這么遲鈍?!?/p>
“現在才後悔,太遲啦!”
柴巧絹搖頭,一臉扼腕的表情。
“我就說嘛,好像有什么事沒做,原來是忘記找他五十元,真是的?!彼脨赖刈载熤?,完全沒理會那群呆愣如木的女人。
這下可好,人都走遠了根本沒辦法還給人家,不過想想,與其給店長收去,還不如自己留著。
哇——賺了五十元!噢耶!這是天意,俗話說天意不可違,嘿嘿,她就不客氣嘍!
二OO二年,冠天賜,國內最年輕的留德建筑師,二十四歲。
他已有好些年不曾回來過臺灣,直到突然傳來養父的死訊,讓五年未踏過這片土地的他,終於回到這問大宅院。
除了他之外,其他四位同樣被父親收養,異父異母的兄弟姊妹也回來了。
他們生性冷漠無情,認為世事無常、人心險惡,要保護自己的唯一方法,便是在心房外筑起一道高墻,拒任何好心善意於千里之外,久而久之,不僅無人可以窺探他們的內心,就連自己都被自己拒於門外了。
然而,養父的死訊輕易撼動了他們堅硬的防護墻,重擊著每人內心深處不愿去碰觸的脆弱部分。